尤克·巴莱安跪坐在地,这名祭司甚至忘记了松开手里的法器。一滴冷汗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到脖颈,这个壮汉此时紧张地不敢多喘一口气。
“拜托了……一定要成功召唤出来啊。”
尤克的左手在一本残破不堪的羊皮卷上摩挲着,闭着眼睛,低声地,诚挚地恳求着。
他是如此的诚恳,然而他的这份诚意却不是为了打动神明或自然精灵:身为塔兰村德高望重的祭私,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举行召唤恶魔的仪式。
第一次举行邪仪式的生疏以及内心强烈的背德感令这个男人身心俱疲。
在他面前摆放着贡品的桌台上,一只造型奇特的蜡烛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蜡烛即将燃尽,房间里突然卷起一阵旋风,吹得各种瓶瓶罐罐叮当作响,祭祀物品满地翻滚。
尤克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体,攥紧的左拳不住地发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墙面。
“来了!”
恶魔不同于一般所说的魔族。
恶魔种是整片大陆中最上位种族之一,数量稀少,个体力量极度强大。恶魔族独立于整个魔族,不接受魔王管辖,隐藏于未知之地,只以契约或仪式的手段与外界沟通。
此刻,映在墙壁上的烛影随风摇动,形态剧变,最后竟变幻成一具极其怪异的影子,伴随着一股威压不断膨胀。
尤克回忆着羊皮卷上所写的内容:
弱小的恶魔往往直接以本体现身,强大的恶魔由于某些限制,会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墙壁上。恶魔的力量越是强大,其投射在人间的影子也会越大。
“上级恶魔,是上级恶魔!有希望了!”
尤克激动地难以自控,大声喊叫出来,竟直接张开双臂急呼:
“拥有伟力的强大恶魔,我,人类祭司尤克·巴赖安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进行交易,只要你完成我的愿望!”
“我希望你能够……”
然而,不等尤克说完,那墙壁上的魔影剧烈抖动起来,像是海啸中的一叶小舟,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地无影无踪!
“什么!这……这是什么情况?仪式明明已经成功了啊!就算恶魔最终不能够达成愿望,也应该先听完我的诉求才会离开啊,这……发生了什么?”
面对突然起来的变化,尤克手足无措。恶魔族对契约和仪式看的极重,无故背约这简直不可思议!
“呵呵。也是。恐怕来了也是白来。【让人脱离宿命】……我所求的这件事,恐怕就连上级恶魔也办不到。”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尤克自言自语着,最后竟掩面大哭起来。
“艾米莉娅……我帮不了你……我帮不了你啊。”
回忆着脑海中红发少女的身影,尤克情难自禁,泪水从指缝中不住地流出。
忽然,哭声戛然而止,祭司的【灵感】触发,尤克只觉一阵心悸,毛发耸立,冷汗立刻就要流出来。
移开双手,尤克吃惊地发现发现整个房间已经被墨色包裹,不止是面前的时候一堵墙壁,左侧,右侧,天花板,就连放在地上的法器也已经变成一片漆黑。
尤克不敢回头。
但他已经断定,背后的那堵墙也已经是漆黑色。并且这个房间已经出不去了。
咕噜。
猛咽了一口唾沫,尤克鼓起胆子问道:
“在下人类祭司尤克·巴赖安。敢问阁下来此寻我,可是有什么需求?”
说完,尤克只觉一阵威压袭来,身子一软,无法抵抗地拜伏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在尤克无法看到的地方、墨色的墙壁上显现出了一具全新的影子——可本来已经全黑的墙壁上又怎会看见影子?
然而,那比黑夜更加漆黑的身姿,正像黑色吞噬其他一切色彩那般,以更加精纯的黑暗,与墙壁本来的黑色以颜色深浅形成了区分。
以人类的精神力,若是直视那黑影,立刻便会产生错觉、对世界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像是精神跌入了万物皆寂的虚空。
那黑影将右手举过头顶,在两指之间——如果这投影的正体是手指的话,夹着一个不停抖动的迷你人形,两只一松,那人形便直直落入口中。
当然,这些动作尤克都看不见半点。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哼,这么用不大准确。”
冷酷,轻蔑,仿佛不带有丝毫人类的感情,冷静地述说着玄奥的箴言。那每一个字都透露着长居上位者的威压。
“尤克·巴赖安。人类祭司,你的诉求,吾应下了。”
闻言,尤克眼冒精光,当时就要千恩万谢,却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表达过诉求;而且刚刚恶魔分明是来了又走,那么现在与自己沟通的又是什么存在?
想要抬起头与之对视,却完全做不到。
“多疑者。吾重申一遍,【让命定的勇者艾米莉娅·多芬摆脱成为勇者的宿命】。这个诉求,吾应下了。你,能支付什么样的代价?”
那“恶魔”的声音再度响起,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击破了尤克最后的心理防线。
“恶魔大人,不,既然能洞悉人类心中所想,您一定是比上级恶魔还更高级的存在。始祖恶魔?难道竟是邪神降临?只要您能够帮助艾米莉娅,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担心触怒对方而丧失机会,尤克近乎癫狂,却无法反抗身上的威压,只能对着地面疯狂狂喷口水。
“你的一切?吾毫无兴趣。”
那墙上的身影作沉思状。
尤克顿时如遭雷击,磕头如捣蒜,直言愿意做任何事取悦“邪神”。
“也不用这么夸张……吾只是需要你做一件小事。”
一阵轻风吹过,尤克的耳边传来密语,聆听着“邪神”的吩咐,不禁瞳孔放大,整个人趴在地上轻轻颤抖,想张开嘴唇却又做不到。
良久,一滴汗水滴到了地上。
“我……会做的。希望您能够遵守约定。”
说完,尤克忽然感到一身轻松,四周的威压都消散地无影无踪。
翻身坐起,尤克发现那烛火还停留在将要燃尽的样子,而房间内一切如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撕开了上衣,一条细细的黑熊,如毒蛇一般从胸口蜿蜒到了心脏偏上方的位置。
看到这致命的诅咒,尤克如释重负般地瘫倒在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是幻觉……艾米莉娅,终于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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